[副四]我不喜欢吃糖油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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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四]我不喜欢吃糖油粑粑
陈皮觉得所有人都对他有一个误会，特别是张大佛爷家那个看着一本正经的副官。
他当真不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喜欢吃糖油粑粑。为什么每次张副官跟着佛爷去梨园的时候都会差人送一份来。
莫非……他看上师娘了？？？
陈皮瞅着今天份的糖油粑粑瞪了张副官一眼，眼里还带点告诫的意味，而后者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佛爷身后，纹丝不动，笔挺的军姿。
假正经。
陈皮顺手就打开了包裹着的油纸，拿起一个塞嘴里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嗷的一声喊了出来。好烫。但就算好烫也不能给这姓张的副官挖师傅墙角的机会，只要他陈皮一天还待在红府，这姓张的副官就别想通过他把糖油粑粑交到师娘的手里。
那边看上去心无旁骛一心等候佛爷发号施令的张副官其实耳朵尖着呢，余光一直向着陈皮这边飘。这小孩今天表情不怎么高兴啊，谁又惹着他了？还是今天师傅的手艺不和他胃口了？当张副官看见陈皮迫不及待把糖油粑粑塞进嘴里被烫到的时候，嘴角扬了扬。
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看见好吃的就忍不住猴急。
张副官只当别人眼中戾气太重的陈皮是个色厉内荏的角儿，毕竟他和陈皮打小就认识了，没什么事是几个糖油粑粑哄不好的。
陈皮小时候在家里待不住，二月红又不是那么得空一直管着他，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陈皮有事没事跑去街尾最有名的那家铺子排队买糖油粑粑。二月红说这是你师娘最爱吃的，长沙城就属那家手艺最好。
只要听到是和师娘有关的事，陈皮都特别上心。
那次碰巧，排队到陈皮的时候师傅双手一摊，说真是抱歉啊，最后一份卖完了，今天也准备收摊了。陈皮脸色一垮，摆出个自认为凶狠的威胁表情，但到底是小孩子，旁人只道是陈皮买不到想吃的，想耍脾气。
“陈皮。”
冷不防旁边有个人喊他名字，陈皮回过头看见是张家的那个比自己少年长一些的小孩，他总觉得自己和那小孩不对盘。
“干什么？”
“你是来买糖油粑粑的还是来打架的？”
“废话，当然是买糖油粑粑的，想打架也不来这里打啊。”
“那把你拳头松开先。”
陈皮啧了一句，要不是张家那小子喊了自己，刚才摊主要是再拒绝几次大约自己真的就一拳头招呼上去了。
还在想怎么回去给师娘解释，怀里被塞了个油纸包。
“拿去，就那么想吃糖油粑粑吗。”
张日山也是想着别在街上闹点事给佛爷二爷添麻烦，才把糖油粑粑让给了陈皮，没想到对方脸上一秒挂上了笑，像是刚才准备揍人的不是他似的。陈皮本来就生的俊秀，再加上小孩子家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让张日山有些诧异。后来他只记得二爷家那个叫陈皮的小子因为没了一份糖油粑粑就要揍人，又因为有了一份糖油粑粑就眉开眼笑的回去了。
那也是张日山第一次对着张家佛爷撒谎，说那家糖油粑粑卖到自己这儿的时候卖完了。张日山因为皮肤特别白净，那时候又年纪小还没撒过谎，心虚的时候脸都红了。佛爷看出些端倪，但只当是小孩天性好玩自己吃了或者没去买，也没太在意。
后来张日山成了张副官，陈皮还是陈皮。他们碰见的次数也不少，张副官在街上巡视的时候最常见的就是陈皮在买糖油粑粑。
“陈皮。”
“啧，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买糖油粑粑。”
“要你管？是想打架？”这句话本是无心的，“是想打架”这句话，是少年时期的陈皮常挂嘴边的口头禅，那时候他跟着二月红学了点功夫，又因为天生资质好，一般同龄人已经打不过他，他便横了起来。可是张日山不是一般的同龄人，他是张家根正苗红培养出来的。
“不打。”
陈皮刚想张嘴再嘲笑这个他一直瞅不惯的严肃正经的人，没想到那人又开口接了一句。
“你打不过我。”
“我揍的你管我叫爷爷！”
两个人当街打了起来，殃及了旁边的一些铺子，包括陈皮正在排队的那家糖油粑粑铺子。最终还是勤学苦练又年长几岁的张副官稍占了上风，陈皮打不过人家，骂人家但别个反应不痛不痒没什么效果，正当气的牙痒痒的时候，突然发现街上一片狼藉。
“哎呀我去！一不小心砸烂了铺子。”陈皮又垮下了脸，师娘今天要是吃不到糖油粑粑会不会不高兴，当然了，师娘对自己那么好不会责骂自己，但自己心里不好受，就交代了这么一件事给自己，都办不妥当。
那边张副官的眼里，陈皮输了架，又没得吃糖油粑粑，哭丧着脸好不伤心难过的样子，心里也稍微有些愧疚，毕竟陈皮也是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九门家的弟弟，总不能让人苦着脸回去说本来今儿在路上好好的买吃的，结果被自己揍哭了吧。
“你别哭。”
“呸！你才哭了！”
“我带你去买糖油粑粑。”
“全长沙就属这家最好吃！”
“城西新开了家，口碑挺不错。”
“不好吃的话我揍你。”
“你打不过我。”
“呸！揍得你管我叫爷爷！”
两个人斗着嘴就往城西走去了。陈皮从那时起就在心里叫张副官为假正经，看着人挺严肃军装也笔挺的，其实嘴上可坏了，功夫倒是不赖，等回去练上一阵一定揍得他管自己叫爷爷。
张副官不知道旁边陈皮的小心思，走到半路才懊恼自己这巡视着呢，怎么就公然离岗了。
这也是张日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巡视期间擅离职守。
后来被佛爷知道了这事，擅离职守在军中不算小事，第一次一定要严惩以儆效尤。张日山被军棍揍的下不来床，趴了好几天。心里忿忿的想都是红家那个贪吃的陈皮坏事，自己因为一份糖油粑粑第一次挨军棍被佛爷惩罚。
以至于在张副官几乎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看见卧房里那个叫陈皮的“罪魁祸首”，恨不得跳下床去，按照陈皮的话怎么说来着，揍得他管自己喊爷爷。
“你来做什么？”
“来看笑话啊。”陈皮也是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还翘起了二郎腿，脸上表情好不得意，按照张日山的视角来看，就是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看完了？”
“还没呢。”
“打算看多久？”
“你这么不耐烦，是想打架？”
“想。”
“你之前不是说不打么，不是说我打不过你吗？”
“之前我不想以大欺小，现在我想教训你。”
“你！”
斗嘴皮子还是输给了念过学堂的张日山，陈皮想着要不回去跟师傅学艺学功夫的时候再让他教自己点骂人的话？
看着床上躺着可怜兮兮的张日山，陈皮终于在斗嘴之余想起了来意。到底人家也是因为带自己去买糖油粑粑才挨了佛爷的罚。师娘特别喜欢那家的糖油粑粑，说比以前吃到的都好吃，陈皮自认为不是个以怨报德的人，所以听到了张日山挨罚这件事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我陈皮大爷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大人有大量。”
“……我是爷！所以是大爷有大量。”
张日山把脸转向另一边，不打算再跟这个只会耍赖和贪吃的人胡搅蛮缠。
“看你可怜，给你的。”
“哦？”
“看你也买过几次糖油粑粑，我今儿去买的时候，顺手买多了。”
其实陈皮那时候也属于不会撒谎那一卦的，不像张日山撒谎因为皮薄而脸红，陈皮是当惯了讨人嫌的角色，难得做件好事脸上挂不住还非得找个借口，别提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的样子了，他还瞥一眼床上趴着的张日山，以为对方没发现似的。
再后来有段时间老九门的当家门忙着倒斗，佛爷觉得张日山年纪还小，没到下斗的时候，便留他在城里处理公务，二月红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点陈皮和张日山有些私交，便让张日山麻烦盯着些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徒弟。
陈皮还是照例想给师娘买糖油粑粑，只不过自己去买的次数越来越少。张家那个假正经的副官每次在自己揍了什么人，或是跟别人抢地盘吃了瘪后，要么差人，要么亲自给自己带糖油粑粑，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直到最近他才猛然醒悟，莫不是看上了自家师娘？？？
好大的狗胆，张日山！
就知道你一副正经样子是假装的！
陈皮带着锃亮的九爪钩气势汹汹的跑到张府上，也不管什么九门交情要讲些基本礼数。还讲他娘的基本礼数，张日山你歪脑筋动到我师娘身上来了，是想打架啊？！不是，是想死啊？！
“张日山！”
“张日山！”
“你给老子出来！”
“今天老子非揍得你叫爷爷！”
张日山其实一早就听见陈皮来了，他喊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听见了。但他依然不紧不慢的先把手上佛爷的公务理了理，又交代完了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才整了整军装去见陈皮。
他下楼来的时候，陈皮正被管家好生伺候着吃点心，看见自己猛地跳起来，还作势把咬了一半的点心往桌上一摔。
“张日山！今天老子就替师父师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张日山摇了摇头，陈皮这急性子过了多少年还是一个样，今天这架怕是不把一个人打趴了不会停。
结果还是陈皮趴了，虽然张日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你……老子……”陈皮捂着胃，被打的着实不轻，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皱在了一起。
“你别哭，我叫人给你买糖油粑粑去。”
“……呸！老子才没有哭！”
“好，你没哭。那我叫人给你买糖油粑粑去。”
“都什么时候还糖油粑粑，你对我师娘到底什么居心！老子今天非……哎哟……”
陈皮听到糖油粑粑就来气，起身还想给张日山一拳，没想到刚动弹了一下就疼的又缩了回去。但陈皮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示弱，偏偏强撑着起了身。
“对你师娘？”纵使张日山跟在佛爷身边再见多识广，这回也愣是弄不明白陈皮到底几个意思，“这怎么就和夫人扯上关系了？”
“你还想装楞！”
“哦？”
“你天天往我们府上送糖油粑粑是几个意思？全长沙还有谁不知道我师娘爱吃糖油粑粑？！”
全长沙还真就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你师娘爱吃糖油粑粑。
全长沙都只知道红府的陈皮是个可以为了一份糖油粑粑砸了人铺子的角儿。
全长沙都只道是你陈皮爱吃糖油粑粑。
“你不爱吃糖油粑粑？”
“不爱！”
“当真？”
“废话！”
“那我每次送来的糖油粑粑你不都吃的渣都不剩？”
“那是不给你机会把这转交到我师娘手里！”
“那你扔了便是。”
“……”
陈皮来张府姿势寻衅这茬硬是让张日山给压了下去，佛爷他们倒斗回来长沙城里依然一副花好月圆的样子。
张日山依旧每次跟着佛爷去梨园的时候买一份糖油粑粑揣着，只不过他不再差人送给陈皮，而是得空开溜去找他。
“你怎么又来了，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给你送吃的，免得你想糖油粑粑想的哭。”
“呸！你是想打架吗？！”
“你打不过我。”
一言不合又是要开打的架势。
“等会！你先把糖油粑粑放旁边的桌上。”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你管老子喜不喜欢吃！”
再后来，长沙城里热闹了起来，张日山跟着佛爷忙国事战事没法经常得空去梨园，更没法和红府那陈皮斗嘴打架。
当张日山忙完一天的公务回到自己卧室，愣是被躺在沙发上翘着脚跟在自己家似的陈皮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我的糖油粑粑呢？”
“你不是不喜欢吃？”
“我不喜欢吃，我这是怕你吃不到想的哭。”
陈皮做出嫌弃的样子往桌上“啪”地扔下一份糖油粑粑，张日山脱下军帽，理了理头发才拆开油纸。
房间内太安静了，陈皮脸上又挂不住了，早知道就不该可怜这假正经的副官，想着他许久没得空买这小吃。陈皮转过脸想偷瞄一眼。
被好整以暇的张日山逮个正着，“我就知道你憋不住，一起吃吧。”
“我不喜欢吃！”
“对，我求你吃。”
陈皮往嘴里塞了一口。
“给你面子。”
“对，给我面子。”
Fin
